龙少华想通这件事情之后,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之前一直紧绷的心神,已经全面放松下来。
清晨的阳光,已经通过百叶窗洒了进来。
龙少华洗了把脸,走出卧室。
龙公馆很大,龙少华单独住了一栋小洋楼,一楼有一个排的龙卫军日夜值守。
副官李伯来看到龙少华这么早就起床之后,脸上一阵愕然,和值守的卫兵连忙放下手中的早饭起身敬礼。
“饿了,给我也端一碗过来。”龙少华径直来到院中凉亭坐了下来。
“是,长官。”李伯来擦了擦嘴,亲自端来了一碗饵块。
饵块是滇省一种传统的米制品小吃,以优质大米为原料,经淘洗、浸泡、蒸熟、冲捣等工序制成,常见型状包括块状、丝状和片状。
“再拿一碟辣酱过来。”龙少华喜欢吃炒的饵块,煮的必须要有辣椒酱才吃的下。
一夜没睡,那是真的感觉饿了。一碗饵块下肚,连汤都喝完了。
如今十月份了,滇城还有鲜花盛放,清香扑鼻。
清晨的阳光洒在枝头,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唤着,让人心情格外愉快。
“真是个好地方啊。”龙少华望着这一方天地,心生感慨。
看着这晴朗的天气,龙少华也不打算处理政务了,是时候谋划一下政体架构了。
北圻联邦目前只是一个空有名称,行政架构还不完全。
河内为整个北圻联邦政权的中心,目前只是管到北部湾一片地区。其他地方,还是实行军管,虽然有大量的政工人员下去基层实行分田政策,但是政令还是混乱。
究其原因,还是行政机构还不完善。想到这里,最后一丝困意也消失不见了。
这时,老管家递过来一杯茶,轻声说道:“少爷,昨晚看见少爷房间灯亮了一整晚,想必是没睡好,我泡了一壶花茶,喝点可以疏肝益气。”
“恩,端到我书房去。”龙少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,起身说道。
书房内,龙少华端坐在书桌前。
“北圻……到底是需要一个怎样的政体?”
这是他昨晚后半夜想了一整晚的问题。
北方那个崭新的、红色的巨人已经站起身,它投下的影子,必将笼罩整个东亚。
而他的北圻联邦,这个在法理上刚刚诞生,在现实中还满是泥泞与创伤的婴儿,随时都有可能夭折。
“制度政体”龙少华双眼无神的看着桌上绿色的台灯。
书上得来终觉浅。
学史书的时候,总是能幻想古代帝王,挥斥方遒,但是真的轮到自己做,还是千难万难。
一个国家的魂魄,便是制度,要想出一个能让千万人凝聚,能让这片土地在虎狼环伺中存续,并且壮大的根本之法。
他推开椅子,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。
目光直接落在东北方向那片狭长的岛国。
“战后的岛国经济快速崛起,靠的是什么呢?”龙少华死死盯着那张地图。
忽然,他想起上月看过的一份来自曼谷转口的商业简报,提到日本几家原本濒临破产的造船厂和纺织机械厂,似乎又接到了不少来自美国的订单。
这绝非简单的商业行为。
结合历史,可以想象的到,此时的岛国,在盟军司令部的蓝色屋顶下,美国的工程师和日本的官僚坐在一起,摊开复杂的工业图纸。
那些穿着旧西装,眼神透露着精明的通产省官员,正以一种近乎谦卑姿态,为他们的国家争取着每一分复苏的可能。
鹰酱提供了保护伞和初始的市场,而日本那些传承自战前、甚至更早时代的精英官僚体系,正象精密齿轮一样重新啮合,将国家的力量集中起来,发展经济。
这不是纯粹的自由竞争,是在鹰酱的须求下,承接着鹰酱的产业转移,来推动经济发展。
那么代价呢?
他想起报纸上五星上将那张叼着烟斗的照片,以及日本政府在其面前近乎唯诺的姿态。
“主权……他们暂时舍弃了这东西,换取喘息和发展的空间。”这滋味,不好受。
但那种将有限资源集中于一点实现突破的模式,却值得深思。
他的视线继而越过大洋,投向鹰酱。
这个国家对他而言,既是慷慨的“山姆大叔”,更是需要极度警剔的庞然大物。
他书架上,就有几本介绍鹰酱政治制度的书籍,但他更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——那些派驻河内的鹰酱顾问。
他们热情、专业,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。
但他们行事也有一套刻板的程序,哪怕是申请一批步枪,也需要填满无数表格,经过层层签字。
在鹰酱,权力是被分散和制约的,即便是军队,在国内也受到各种掣肘。
这种制度防止了独裁,保证了底层民众的某些权利,但也可能导致效率低下,尤其是在需要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时候。
而且,象那些洛克希德、杜邦等大公司的代表,他们与军方、与政府官员之间那种亲密无间,但却又透着利益交换的氛围,也让龙少华没有好感。
资本的力量,在这个国家似乎无所不能。
北圻若完全依赖美国,未来会不会不仅军事受制,连经济命脉也被其资本掌控?
思绪,一下子看到北圻上面那条巨龙。
目前关于那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,消息更为混乱。
有赞誉其为“千年未有之清平”,也有斥其为“摧毁一切旧传统的暴政”。
前几日在茶楼喝茶,听到一个从边境绕道而来的老商人,心有馀悸地描述着所见所闻,这是在史书课本上看不到的内容。
“……不得了,真的不得了。那里的农会权力大过天,说分田就分田,说斗争谁就斗争谁。以前的地主老财,跑的跑,倒的倒……整个乡里,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,从头到脚揉搓了一遍。”
老商人压低了声音,“虽然如此,但其政府的效率是高得吓人,和民果政府相比,真的是高出太多了。政令一出,如臂使指,下面的人……不敢不听,也不能不听。”
当时听到这话,龙少华没有放在心上,只当是他在讲笑话而已。但现在仔细琢磨过后,自己不也是这么做的吗?
在北圻联邦的那些农村里,开批斗会,斗地主,推倒旧有的权利结构,再换成自己人上去。
推翻旧有阶级,必将会出现新的阶级来填补空缺,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至于全人类消除阶级、贫富、战争等对立,实现公平、和谐、共享的终极社会形态?。
是绝无可能出现的,不论你号称是什么党派,也不能违背了适者生存这个天然的道理。
大同之世,只孔夫子提出来的美好幻想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