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风握紧骨刀，手背青筋跳得跟弓弦似的。

那张女人脸已经散了，石壁却“咔啦”一声裂出一条缝，缝里吹出阴风，带着土腥味，像刚掘开的坟。

他回头瞅了一眼小黑丫头——还晕着，额前那缕黑发被骨钉割断的地方，慢慢渗出一点血珠，红得刺眼。

“娘的，先救人。”

林风蹲下，撕下一截破布，往丫头伤口上按。血止住了，可布条一碰，立刻发黑，像被墨汁浸透。

“有毒。”

他低骂一句，把布条甩了，刀背挑起骨钉。钉尖带出一股黑烟，烟里裹着半截女人笑声，轻飘飘钻进他耳朵。

“骨皇……妾身等你……”

声音一绕，林风脑仁里像被针扎，疼得他龇牙咧嘴。眼前突然一花，石壁不见了，脚下变成一条碎石小路，路边全是歪脖子树，树上吊着纸人，纸人脸上画着红腮帮子，风一吹，“哗啦”乱晃。

“幻境？”

林风咬破舌尖，血腥味冲脑，画面却没碎，反而更真了。

纸人突然齐刷刷转头，眼珠子滴溜溜盯着他，嘴巴咧到耳根。

“操。”

他骂一句，骨刀横扫，纸人“噗噗”炸成碎屑。碎屑落地，化作一张张黄符，符上写着“葬”字，血红欲滴。

黄符一沾地，土里伸出一只只枯手，白骨森森，抓他脚踝。林风跳脚猛踹，骨头“咔嚓”折断，断手却越抓越多，像疯长的藤蔓。

“没完没了！”

他怒喝，魂火灌注骨刀，刀身“嗡”地一声，灰白火焰顺着刀尖喷出，烧得枯手噼啪作响。焦臭味弥漫，枯手缩回土里，黄符化成黑灰。

小路尽头，一座土坟孤零零立着，坟头插着半截石碑，碑上无字，只刻一张女人脸——正是刚才石壁里那张。

坟前摆着一张供桌，桌上供着一碗血饭，饭上插三根香，香头红得像刚咬开的伤口。

血饭旁边，躺着小黑丫头，脸色白得跟纸一样，胸口微微起伏，却越来越慢。

林风心头一紧，提刀冲过去。脚刚踏坟前一步，地面“轰”地塌陷，他整个人直坠而下。

扑通！

他摔进一个土坑，坑底全是白骨，骨头缝里渗着黑水，水面上漂着一张张女人脸，一模一样的温柔笑。

“上来。”

女人脸齐声开口，声音重叠，像百鬼低语。

林风头皮发麻，骨刀插地，借力跃起。刚跳出坑沿，坟头石碑突然飞起，女人脸从碑里钻出，整张脸放大十倍，血口一张，喷出一股黑烟。

黑烟凝成锁链，锁链头挂着倒钩，直奔他咽喉。林风侧身，倒钩擦着脖颈划过，钩尖带出一串血珠。

血珠落地，坟土突然松动，一只苍白手掌破土而出，五指如钩，抓住小黑丫头脚踝，往土里拖。

“找死！”

林风眼都红了，骨刀脱手飞出，“噗”地钉穿手掌。手掌吃痛，松开的瞬间，他扑过去抱住丫头，就地一滚。

滚出坟圈，地面“砰”地合上，坟头石碑重新立起，女人脸上笑容更深，嘴角渗血。

林风单膝跪地，喘得跟拉风箱似的。

“老子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，再动她一下，老子拆了你的坟！”

女人脸笑容一僵，石碑突然裂开，裂缝里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，手里握着一面铜镜。

铜镜照向林风，镜里映出的却不是他——

而是一个身披黑袍、头戴骨冠的男人，面容与他九分相似，却多了一抹阴鸷。

镜中男人缓缓抬手，指向林风怀里的小黑丫头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
林风心头猛地一沉。

“第二关……活人坟，埋人人。”

女人脸的声音从地底传来，温柔得像情人呢喃，“要么你埋她，要么她埋你。”

话音未落，坟头血饭“噗”地炸开，血水四溅，地面开始下沉。

林风抱紧丫头，脚下泥土松软，像被活吞。

下沉一寸，石碑上的女人脸便笑一分。

下沉两寸，铜镜里黑袍男人抬手，骨剑指天。

林风咬牙，骨刀插地，刀身魂火狂涌，硬生生止住下沉。

“老子选第三条路——掀你坟，碎你碑！”

他怒吼一声，魂火顺着刀身灌入地底。

“轰！”

坟头炸开，石碑粉碎，女人脸发出凄厉尖叫。

尖叫声里，铜镜“咔嚓”一声，镜中黑袍男人，缓缓睁开了眼。

铜镜“咔嚓”一声，裂成蛛网。

镜里那黑袍男人，眼皮抬起，瞳仁竟是两团幽绿鬼火。

鬼火一跳，林风只觉脑子里“嗡”地一震，像被铁锤砸中天灵。

他脚下一软，差点跪倒，怀里小黑丫头差点滑落。

“操，又是阴招！”

他咬舌，血腥味儿一冲，脑子才清醒半分。

镜里男人缓缓抬手，五指张开。

下一瞬，林风背后影子突然自己动起来，像活蛇，顺着脚踝往上爬。

影子所过之处，骨头冰凉，魂火被压得只剩豆大。

“影子造反？”

林风骂一句，反手把骨刀往地上一插，刀尖挑起一撮泥土。

泥土沾魂火，“嗤啦”冒白烟，影子被烫得一缩。

就这一缩，他趁机把小黑丫头往背上一甩，单手结印，魂火凝成灰白小盾护在身后。

影子扑上盾，“吱吱”作响，像老鼠啃木头，火星四溅。

铜镜彻底崩碎，碎片却没落地，而是悬在半空，拼成一扇门。

门里黑雾翻滚，黑袍男人一步跨出。

脚尖点地，地面立刻结出一层黑霜。

男人面容与林风九分像，却更阴柔，唇角勾着笑，像刚偷喝完血。

“林风，把骨皇印交出来。”

声音不大，却震得耳膜生疼。

“老子连骨皇毛都没摸过，交个屁！”

林风呸了一口，骨刀横胸，刀锋灰焰暴涨。

黑袍男人不恼，抬手虚握。

林风脚下影子猛地绷直，像根黑绳，猛地一扯。

他整个人被拖得踉跄，膝盖重重磕在坟土上，疼得钻心。

影子趁势缠上他脖子，勒得魂火乱晃。

“想勒死我？老子骨头硬！”

林风怒吼，魂火倒流，顺着脖子往下烧。

影子被烧得“吱吱”乱叫，松了一瞬。

就这一瞬，他骨刀反手一撩，“嗤啦”斩断影子。

断影落地，化作一滩黑水，水里浮起一张女人脸，正是坟头那张。

女人脸张嘴，发出婴儿般啼哭，哭得人头皮发麻。

黑袍男人轻笑，手指一弹。

黑水炸开，凝成数十条黑蛇，蛇头全是女人脸，张嘴齐哭。

哭声一入耳，林风眼前发黑，脚步虚浮。

小黑丫头在他背上，小脸由白转青，呼吸几乎停了。

“哭你妈哭！”

林风双眼血红，一刀横扫，刀光如半月，黑蛇拦腰而断。

断蛇落地，化作黑烟，烟里传来女人低笑：“杀我？我就是你。”

笑声未落，黑袍男人已至身前。

五指成爪，直掏他心口。

林风横刀挡，“铛”一声脆响，刀身被震得险些脱手。

男人爪势不停，指尖黑芒吞吐，像五把匕首。

林风侧身，爪风擦过胸口，骨头被刮出五道深痕，魂火外泄。

“好快！”

他心惊，却更狠，骨刀反撩，挑向男人手腕。

男人手腕一转，竟用两指夹住刀锋，轻轻一扭。

“咔嚓！”

骨刀崩裂，碎片四溅。

林风虎口炸裂，魂火乱窜。

男人逼近，声音低柔：“骨皇印在你魂火里，交出来，我保你全尸。”

“全尸？老子骨头都不剩了！”

林风咬牙，左手并指如刀，狠狠插进自己胸口。

指尖抠住胸骨暗金纹，猛地一扯。

“噗！”

暗金纹被硬生生扯下，化作一道金符，金符一离体，立刻燃起灰白火焰。

火焰迎风涨成丈许火柱，把男人逼退三步。

“想要？自己来拿！”

林风低吼，火柱凝成火枪，枪尖直指男人眉心。

男人眯眼，第一次收起笑容。

他抬手，袖口滑落一面铜镜碎片，碎片里映出林风背影。

碎片一照，林风背后影子再次暴起，这回竟凝成实体，与他一模一样，却通体漆黑，眼冒绿火。

影子咧嘴，声音与男人重叠：“杀了你，我就是真身。”

林风心头一沉，前后夹击，腹背受敌。

黑袍男人与影子同时动了。

一人爪撕咽喉，一人拳轰后心。

林风避无可避，怒吼一声，魂火尽数灌入金符。

金符炸开，化作漫天火雨，火雨里隐有龙吟。

轰！

火雨落，黑蛇、女人脸、影子、男人，全被卷入。

爆炸中心，林风单膝跪地，浑身焦黑，魂火微弱。

烟尘散去，黑袍男人衣衫破烂，胸口却多了一块漆黑骨印，骨印纹路与他暗金纹一模一样，只是颜色相反。

男人低头，看着骨印，嘴角勾起诡异弧度：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
话未说完，骨印突然“咔嚓”一声，裂开一道缝。

缝里，透出一点幽绿光。

幽绿光一闪，男人脸色大变，猛地抬头。

林风抬头，四目相对。

男人张嘴，似想说什么，却只吐出一口黑血。

“骨皇印醒，双生归一。”

字迹未干，地面开始震颤，似有巨兽翻身。

林风心跳如鼓，魂火忽明忽暗。

远处，铜镜碎片再次浮空，拼成一扇门。

门后，传来小黑丫头微弱的呼救：“爹……救我……”

林风握紧残刀，刀尖指门，一步踏出。

门缝幽光一闪，一只苍白手掌缓缓探出，掌心赫然印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骨纹。

手掌轻轻一握。

“骨皇，该回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