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3章 翻手腥风，覆手血雨

对任何凡人而言，邪魔都是可怕的，它们是从恶欲的泥沼里诞生的魔法生物，普遍拥有坚固的躯壳和充沛的力量，就如狮虎犀象一类的野兽，甚至可以类比为工程机械。

在肉身力量的绝对差异之外，还有魔法和智识上的区别，哪怕是最弱小的魔头都能够掌握简单的法术，丢几个火弹，施加一些堪比重病的诅咒。

更遑论那些高高在上的邪魔军阀，能够穿梭于阴影和时空，施放毁灭古代城市的陨石，泼洒剧毒猛烈的瘟疫，隔空凌虐心灵，制造惟妙惟肖的幻象。

如此绝望的差距让普通人在进入虚空混沌本土后没有任何活路可走，只有变成待宰羔羊一种可能性。

不过，这种局面如今是逆转过来的。

对任何邪魔而言，真名法师都是可怕的。他们是万物存在实质的驾御者。能够无视邪魔的意愿，强行探知真名。而被凡人知晓真名都会让大恶魔束手束脚，遑论能够一言裁定生死的真名法师。

古圣是类神力中相当强势的一个群体，虽然没有真神那样无形而恢弘的生命形态，虽然还是拥有一幅可以被消灭的实在躯壳，但其掌握的言灵类型却是比任何神灵都要广泛。

从自然界事物到魔法事物，到太古龙类，再到宇宙根源，任何一种力量若是练习到高深境界，都足以成就非凡伟业。

面对这样的对手，不论是小恶魔的火球术，还是大魔的流星爆，非但无法用于伤敌，反倒会被古圣操控反伤自身。任何的攻击想要生效，都需要攻破那一层看似纤薄的屏障，然而结果只是石沉大海。

力能场是一种非常强势的事物，大部分的物理和魔法防护都无法对其产生抗性，实战效果近似于真实伤害。高强度的力场锋刃在大部分情况下，可以说擦着就伤，命中就死。

于是在邪魔眼中的林博，就是同时拥有不破盾牌和必杀之矛的敌人，一个已经无法再通过任何常规手段击败的对手。

凌虐众生的混沌诸恶，也终于体会到凡人的无能为力。同样的，被邪魔杀死的凡人，灵魂不得逃脱，而被林博屠戮的魔头，一身的血肉精粹和魂魄也要被法杖吞食。

偏偏至高意志并不体恤它们，只是一个劲地往前线堆积兵力，这不是添油战术，而是往绞肉机里投料。

林博很平静地注视毒雾里不停涌出的战舰，每一艘舰船都载着数以千计的魔物，以及数量更多的俘虏和军粮。

他悬在空中，而下方的地面已经堆积起山丘般的尸骸，被剖开了躯体的邪魔就象是劈开的新鲜瓜果，再被噬命法杖抽干后，就剩下了萎缩如柴的残身。

噬命法杖发出惬意的低语，它的力量在不断增长，甚至有些吃撑了，被拘束的魔魂不甘屈从，仍旧在反复冲击封印。

林博还有些担心它能不能吃得消。

“当然，放心吧主人，来再多我也吃得下。”噬命法杖开始给被吞食的魔魂上强度了，它的幻影化身开始攻击、撕裂这些食物，而惨嚎的魔魂之声逸散出来，更是让战场对面的群敌脸色僵硬。

实在没辄的混沌邪魔知道无法力敌而只能想办法智取了。

一头身姿曼妙的女性外形邪魔慢腾腾地朝法师飘来，它一路高举双臂以示无害，并且用主物质位面的通用语呼唤，传达交涉意愿。

“强大的永世之敌，可怕的人类，你闯入混沌之地，所为何来？”靡靡凄婉的魅惑之音传入耳畔，如毛刷般扫过心灵的欲壑，但凡有一丝的渴望，都会被挑起扭曲的好感。

林博是不受魅惑的，他注视这个丰姿曼妙的邪魔靠近，并未将它随手宰杀。

群魔一阵骚动。

“做得好，不愧是魅魔领主，就连诸神都会怜爱它的美色。”“唏，好哇，只要将那人类控制住，就能挖出心肺，等他死后，我要把他的魂魄打造成王冠上最闪耀的宝石呀！”

所有被迫面对法师的邪魔都在此刻看到了胜利曙光，激动到难以自禁，开始垂涎吐舌，胡言乱语。

林博继续放任魅魔领主靠近，彼此只是间隔一层看似纤薄的透明水膜，而这层隔膜内是被力能扩张开来的口袋宇宙，极其广袤，以至于任何攻击都会被困在其中，无法落在法师身上。

他们彼此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对方的面容。

高挑的女邪魔有着一张声名赫赫的脸庞，不只是因为所有曾见过、梦过它身影的凡人都会变成死忠，也因为这张脸庞曾属于主物质位面的一位史诗英雄。

一个以救国圣女为称号的强大法师，她的灵魂来自光界却没能顺利回归，而是被邪魔强行掳掠到虚空，经历不计年月的折磨后，终于扭曲了本质，转变为了可鄙之物。

古圣的镜面瞳孔倒映出邪魔的面颊，它依旧如生前一般动人心魄，带着绝妙的怜悯与哀恸。

光界众灵为了解救这位同伴而付出极大牺牲，结果只是让更多英雄灵魂堕落成邪魔军阀，或更凄惨一些，变成邪魔手中的武器和藏品。

林博嘴唇不动，以灵魂喉舌诉说邪魔的语言，尖锐震耳，让女魔微微战栗。

“你曾是一个善人。可你已经无法回头了不是吗？”

“不、不，其实我没有一刻不想离开这里，请您带我走吧！我愿意摆脱这副身躯，我想回到人间！”魅魔领主凄声哀求，“帮帮我！”

林博似乎笑起来。这让女邪魔精神大振。

“我可以倒戈为您而战，向您宣誓效忠。”

“不错，那么，说出你的真名。”法师的目光依旧平淡如故。

逢场作戏的女邪魔僵住了。

“不愿意吗？看来你并不是真心投靠。”林博的语气愈发温柔起来，“无妨，既然救不了你，我便来杀你了。”

他的手指微微抬起，恐怖的死亡预感就象针刺一样席卷魅魔领主的身心。

“我说！我这就说！”它捧心哀怨，“但能否让我在您的耳畔说呢？我不想让其他存在窥探到这个秘密。”

林博面前的力能隔膜开了一道缺口，女邪魔长驱直入，在众魔激动的注视下，靠近法师身前一尺之地。

“您听好，我的真名就是————死！”

女邪魔极美的面容骤然被无边恶意扭曲，吊眼龇牙，狂喜到不能维持表情管理，它以尖锐的天生利爪刺向林博的胸膛。

这一击突袭进发出了音爆的厉啸，几乎能够媲美闪电，比人类的思维转动还要迅捷，对手绝不可能躲开！

噗嗤的开膛声如期响起。

一颗热腾腾的紫黑心脏在魅魔领主手中跳动。

它放声大笑，高举战利品朝世界展览。

然而，四下没有欢呼，只有亡魂的哀嚎和毒雾的翻涌声闷闷如故。

魅魔领主的笑容慢慢消失，它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，暴露的比基尼式护甲坦诚着白淅心口，而那里此刻有一个新鲜的血窟窿。那原本在体腔里跳动的魔心，此刻被它抓在自己手中。

“————怎么会？”

法师的手掌贴着女邪魔的头顶，轻轻一拧，就将它仪态万方的美好头颅摘了下来，魔魂正欲逃跑，却被急不可耐的噬命法杖当场吞吸，连带那一幅精致皮囊都转眼化作枯槁木柴。

林博丢开手里轻飘飘的髑髅。

他转身回望，综网玩家们已经陆续进入了这片血战战场，他的附庸们是绿色标记，还有许多黄、红二色的标记。综网是有魔道玩家的，而且数量从来不少。

战场局势因为这些异界的增援而扑朔迷离起来。

接下来需要更加努力一下了。

林博拔出背后细管的塞子，汩汩的秘灵水银如细河般淌出。

这还不够，他默念秘灵水银的真名，耗费咒力塑造出更多的实在幻象。于是，涓涓细流膨胀扩张，化作一条蜿蜒的小溪，一条奔涌的浅河，一条磅礴的大江。

水银乌沉如黏稠的静脉血，骤然蒸腾四散，化一片绵延如山红雾，向着虚空潮汐涌动而去。

那些古老的腐化舰船甲板上躁动的魔头和吊挂的俘虏们都仰起头颅，感受淅沥沥的冰冷雨水落在脸颊和身上，抬手一摸，雨水是红的。

血雨，降临了。

纤细如针的雨丝以高频振荡，看似轻盈地拂过，而邪魔厚硬的甲胄，粗壮结实的筋肉，都无声无息间粉碎，就象被橡皮工具擦除的图层一样，悄然抿灭。

几秒钟过后，尖锐的嚎哭和愤怒的呵斥声似雷霆般炸开，传响了广袤陆地，让远处刚刚降临的综网玩家们心惊肉跳地皱起眉。